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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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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D伯爵的自愈能力異於常人, 傷口很深,卻不再往外出血,只是深嵌在肉中的子彈尚未取出。去醫院是最省事的,但D伯爵到底不是正常人類反倒可能會引發更多的麻煩, 因此弦英秀樹只能抱著他回寵物店, 親自給他處理傷口。

美艷秾麗的男子此刻額頭冒著冷汗, 臉色略有些蒼白地躺在床上, 衣衫半褪, 露出的右肩肌膚潔白如玉,顯得上面猙獰的槍傷更加醒目。

臥室裏靜悄悄的,只有男人埋頭處理傷口時不時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那雙因疼痛而略顯氤氳水意的眼睛靜靜看著身旁的人,緩慢眨動。眼前的血族自警局回來到現在一直面無表情,纖長的睫毛微垂著遮擋住眼底的真實情緒,他摸不透,對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麽。

或許是因為那個死去的同族......

D伯爵眉間微蹙。

血族的境況很惡劣, 特別是現在人類社會發展日新月異,很多動物的生存空間都被不斷擠占, 更何況是數量日益稀少的血族, 作為從一開始就存活至今的大吸血鬼, 親眼族群一步步衰落,甚至還要親手幫助同族後代實現永恒的‘死亡’的願望,大抵內心是不會好受的吧。

此外,血族中還有一條最基礎的鐵律——唯有比自己強大的同族能殺死自己。在尋找不到比自己強大的同族之前, 血族這種不老不死的怪物唯有陷入沈睡才能勉強讓他們度過極其漫長的歲月。

想到這裏, D伯爵心中不免有些難受, 他擡手輕輕觸碰男人的手背,聲音輕柔,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理由,是誰都不會懂的。伊恩大人莫要對同族的消亡而感到難過,那份宣誓的永不褪色的‘永遠’相比漫長孤寂的一生,更能讓對方感到解脫。”

男人聞言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定住了,他的手突然停止了纏繃帶的動作,深邃的眼眸微微閃爍,光影在他的眼底跳躍。

他緩緩擡眼看向D伯爵,眼底深處的情緒如同翻湧的浪潮,深沈而覆雜。

D伯爵楞住了。

“同族的死,我並不在乎。”

他緩緩開口,低沈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冷漠,與眼底激烈翻湧的情緒產生極大反差,“在看見你受傷的那一刻,我感到非常憤怒。”

“那一瞬間,我想殺死在場的所有人。”

弦英秀樹說得很慢,語氣也很淡,但眼中卻控制不住閃爍著冷冽的殺意,仿佛話語中的憤怒已經化為實質,足以摧毀一切。

不單單是D伯爵對這樣情緒外露的他感到陌生,就連他自己也對心中突然湧現的那股強烈而暴虐的情緒感到幾分不知所措。

他握住D伯爵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心臟位置,稍稍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波動,“......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強烈的念頭。”

D伯爵被握住的手指尖微顫,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放輕,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越來越快,那雙異眸中閃爍的細光如晨星般愈發明亮。

沈寂的氛圍中,D伯爵突然輕笑了一聲,打破了沈默。

“伊恩大人,真是個笨蛋呢。”

說完,便在弦英秀樹尚未反應過來的瞬間,湊近他,輕輕吻了過去。

弦英秀樹微微睜大了眼睛,感受著D伯爵的吻落在自己的唇瓣上,如同電流般傳遍四肢百骸,霎時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D伯爵那雙深情的眼眸和柔軟的唇瓣。

在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內心的那股暗潮意味著什麽——原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眼前這個人。

過往那些細微的溫柔、那些無意的觸碰,原來都是他內心暗湧的源頭。

所以,在看到他受傷的時候,心裏才會控制不住感到心疼,為對方因幾個愚蠢又自以為是的家夥連累而感到憤怒?

主動親吻自己的人眼眸緊緊閉著,拽住自己衣角的纖細的手無意識地微顫,身體上的反應正在說明對方並未表面上那般淡定從容。

弦英秀樹覺得心裏的某一塊好像被輕輕戳動,他再也無法忽視內心真正的想法。

他閉上眼睛,伸手插入D伯爵的發間,加深了這個吻。

男人帶著些許霸道的回應令D伯爵睫毛微顫,不由得伸手環住男人的脖頸,秾麗白皙的面容上露出隱隱的笑意,兩人的唇瓣緊緊相貼,他微微松開了唇,任由男人的舌尖闖入互相糾纏起來。

冰涼的觸感澆滅不了生理上帶來的刺激,每一次的觸碰都像是點燃了一團火焰,讓他的臉頰愈發升溫,眼尾漸漸漫上紅暈。

可是沒過多久,男人仿佛想起了什麽驀地睜開了眼睛,眼底陡然變得森寒刺骨。

他慢慢停止了動作,在低頭看向D伯爵之前收斂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伊特納斯?”

D伯爵睜開泛著盈潤水光的異眸,唯有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兩人之間,他小聲而不解地喊著男人的名字,見對方的唇瓣上染著些許屬於自己的口脂,白皙的臉頰隱隱發燙。

可男人並未有下一步動作,只是用涼涼的額頭親昵相貼,而後輕輕撫摸D伯爵有些微紅的臉頰,聲音有些低啞的溫柔:“睡吧,好好休息。”

被窩裏溫暖而舒適,傷口也被仔細處理地讓他感受不到丁點的不適與疼痛,但D伯爵看著對方淡漠的背影,水光瀲灩的異眸中漸漸被一層失落的陰霾覆蓋,心臟也像被針刺般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他無言地抿了抿唇。

為什麽……

弦英秀樹則是一個人默默回到當初自己蘇醒的地方,他看著那口巨大的黑色棺材,輕嘆了一聲,意志消沈地躺了進去。

靜靜註視著頭頂黑暗的一角,目光漸漸失了神。

他,不應該喜歡上伯爵,也不能喜歡上D伯爵……

他只是個沒有自由的擺件,被命運作弄著,被時間詛咒著,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迫離開……他給不了任何人未來與幸福。

弦英秀樹輕輕闔上眼睫,在這死寂沈默的空檔,蒼白俊美的面容上才隱隱流露幾分落寞與悲傷的波動。

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徹底擺脫這令人作嘔的命運。

難道他要永生永世不斷穿梭時空,經歷一個又一個嶄新的世界,被動地以這種任人擺弄的方式存活嗎?

不!

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雙眼戾氣叢生。

看似沒有什麽足以牽制自己,但事實上只不過是向下的自由罷了......

自從那天以後,他和D伯爵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得微妙而覆雜。他們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保持著與往常無二的相處模式,仿佛那晚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場錯覺,直到澤維爾的拜訪才打破了這份平靜。

“澤維爾先生?......真是好久不見了呢。”D伯爵的眼睛微微瞇起。

澤維爾走上前,禮貌地點了點頭,“您好伯爵,伊恩在這裏,對嗎?”

如今的青年經過洗禮,雖然性格上還保留著初見時的靦腆柔弱,氣質上依舊純真無害,但此刻眼神卻多了一份沈穩堅定。

成長了很多啊。

D伯爵感嘆。像是一顆蒙塵的寶石被人逐漸擦拭,露出灰塵下煜煜生輝的光芒。天才般與生俱來的畫畫天賦與靈氣,加上足以獲得萬千少女芳心的幹凈俊秀的無害皮囊,讓D伯爵也時不時在報紙新聞上見到有關這位青年畫家的報道。

“來的真是時候,伊恩大人剛醒了過來。”D伯爵側身讓路,擡手指向寵物店裏邊,“進來坐坐嗎?裏面有剛烤好的蛋撻和泡好的紅茶。”

澤維爾與貌美男子細長妖異的雙眼對視兩秒,輕輕點了點頭,“打擾了。”

他邁步走進了寵物店,心中卻不禁對D伯爵的態度產生了微妙的疑惑。眼前這位寵物店老板,對他似乎與剛見面的時候有些不同,澤維爾說不出來那種微妙的感覺,但莫名覺得他臉上那副笑容讓人感到後背發涼。

大廳裏有很多發出各種噪音、跑跑跳跳的小動物,與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別無二致,非常熱鬧富有生機,但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安靜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男人。

對方穿著與寵物店老板頗為相似的服裝,他的墨發長而濃密,似乎被精心梳理過,發尾被一條紅繩巧妙地束起,唯有幾縷發絲輕輕地垂在眼前,隨著他的閱讀微微晃動。他的眉宇間更是透出一種獨特的寧靜深邃,仿佛即使置身於喧囂之中,也影響不到他內心的平和與寧靜,雖與吵鬧的寵物店形成矛盾,卻意外的讓人感到無比和諧。

澤維爾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這個男人身上,連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欣喜,唇角掛著笑意忍不住開口:“伊恩,好久不見。”

弦英秀樹擡起頭,眼神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掃了澤維爾一眼,然後又重新將視線投回書本上,似乎並沒有因為澤維爾的到來而感到任何意外。

“你來這兒做什麽?”

“我......”俊秀的青年依舊坐在當初對面那個位置,臉上是熟悉的靦腆與緊張,他張了張嘴,似乎有些自嘲,“媽媽很擔心你,她以為你離家出走做傻事,差點報了警。”

當然,擔心的是男人先前特意扮演的患有心理疾病的伊特納斯,突然間未留下任何話語就搬走,至今還讓切爾曼夫人耿耿於懷。

弦英秀樹翻著書頁的手指微頓,腦海中慢慢浮現切爾曼夫人的身影,終於合上了書本。

“我很抱歉。”

坐在一旁的D伯爵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他那一金一紫的眼眸不帶半分情緒地在他們之間流轉,然後慢悠悠地端起了眼前的紅茶,輕抿了一口。

明知對方不可能跟人類牽扯太深,但對於這一幕,D伯爵仍控制不住感到刺眼。他收回了視線,斂著細長的眉無聲地往茶裏加入一塊又一塊的方糖,細細攪拌,這獨特的喝法放在D伯爵身上倒是顯得格外正常。

恰逢店裏來了客人,D伯爵只能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招待客人。

雖然還算熱情地為客人講解著,但D伯爵的註意力卻全然放在正在交談的兩人身上。甚至在指引客人進入店內之前,他的冷淡視線還不經意地掃了他們一眼。

弦英秀樹若有所感地回望過去,只能見到那一道柔美的倩影消失在回廊的盡頭。

直覺告訴他,D伯爵不高興了。

看出男人的心思已經不再自己身上,澤維爾也只能無聲苦笑一聲,正了正色,道出今日此番的真正目的:“過幾天,我要提前前往法國進修了,帶著我的母親一起......也許,以後就會在法國那邊定居。”

弦英秀樹有些意外地挑眉,看著跟以往有些大不相同的青年,微微歪了一下頭,“恭喜?離目標越來越近了,不是嗎?”

“你在難過什麽?”

“我們......還能再見面的,是嗎?”

弦英秀樹輕笑一聲,“當然,我會一直在這兒。”

回去的路上難得是個大晴天,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仿佛驅散了內心的陰霾,連前方的道路都明朗了幾分。

澤維爾收回擡頭望天的視線,輕輕嘆了一口氣。

‘膽小鬼,就這樣什麽都不說的走了?’

腦海中突兀地響起熟悉的冷笑。

“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們似乎晚了一步。”

‘呵,誰和你是我們,犯蠢的只有你。’

“其實你也喜歡著伊恩吧。”

腦海中的聲音極力否認。

澤維爾漫步在太陽底下,沒有理會另一個自己的口是心非,自顧自地說:“嗯,我也喜歡伊恩。”

“要努力達到自己想要的高度才行啊......下次再見到他時,應該就能夠說出口了吧。”

那夜,當他提出契約終止的那一刻,澤維爾就徹底感受不到因結契存在於兩人身上的那種無形的牽絆,更讓他大受打擊的是,他真正意識到了對方眼中的冷酷意味著什麽——他至今為止從未走近男人的內心,至始至終。

他也是在那天男人離開後,心神強烈波動下才發現了自己有副人格的事實,雖然當時的他差點被副人格所吞噬。

而這邊,弦英秀樹見澤維爾離開後便打算去尋找D伯爵,只是在自己踏入宛若迷宮般的回廊後,慢慢地發現自己竟迷了路。

一路上,他臉上只是掛著淡淡的微笑回應路過的動物對他的調戲撩撥,直到他走進一間安靜又黑暗的狹小房間,看到了熟悉的小身影正背對著他,爪子正費力地握著筆桿在紙上寫寫畫畫。

桌上的那些紙,可太令人眼熟了,那不是D伯爵的祖父送來的信所用的信紙嗎?

看著這一幕,男人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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